·微山女作家余秋玲小说《餘殃》（１）[2011年12月21日]

　　【小说《餘殃》摘要：“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馀殃。”千年古训，亘古不变。在经历了狂风骤雨和宁静祥和的琐碎时光，拂去历史的尘埃，仍然向人们展示着真理真善的至臻境界。生活在微山湖这方灵水秀土的人们，以其执着和坚韧以及生命之痛向世人诠释着人该怎样超然的活着。】

　　老崔起了床，去湖边的庄稼地里溜达，通往地里的那条泥路老崔不知走了多少遍，每走一遍都有不同的感觉。老崔有时觉得自己只有走在这庄稼地里心里才踏实。

　　老崔许是真的老了，觉少梦多，每天外面还黑乎乎的老崔就醒了。老崔会对着漆黑的空间发上会呆，旁边的老伴却打着呼噜睡得香甜无比，老崔想睡得好吃得香也是修来的福。

　　老崔来到庄稼地里，看着那些长势茂盛的庄稼，老崔来了神，会停下来扶扶这棵，摸摸那棵，象是看到自己的儿女样亲切。老崔没有自己的儿女，自己抚养大的儿女不是自己的，老崔每次想到这心口窝就疼。老崔围着庄稼地转上一圈，太阳才懒洋洋的从云层里露出半拉脸来，立时庄稼像批上了绛红的衣衫。被太阳一照，地中的雾气凸显出来，氤氲缭绕在田野上。老崔会眯上眼，享受着田野空寂带给自己的愉悦。老崔倒背着手溜达完，回到自己的老房子，通常老伴已起了床，屋里屋外的张罗着，几只骄傲的母鸡，两只花鸭，三只笨硕的大白鹅，猪圈里那两只溜圆肥胖的猪，这些都是老崔老两口忙碌的缘由。

　　老崔开始生火做饭，柴禾是老崔闲时从湖边捡来的，霹雳啪啦舔着乌黑的锅底。老崔和老伴的早饭很是简单，一般是做上两碗汤，汤里放些自己种的菜叶，老崔和老伴就着咸菜希里呼啦的吃开了。吃过饭，老崔会去湖边溜达，老崔对这湖特别有感情。是她这些年给了老崔讨生活的地方，老崔年轻时依着湖才养了这一家老小。现下老崔感觉自己老了，对湖除了亲切，很少去那里捞生活了，老崔只是在浅水的地方下些网拦，当然收获也很少。老崔看着湖面上密密麻麻的树满了网箱养鱼的标志，还有现代化的挖掘机挖出的方块鱼塘，老崔就没来由的心疼，仿佛那被割裂开的湖面牵动了自己的筋骨似地。再者年轻的后生们有的是力气，或者是发财梦的催促，他们对湖的掠取有点疯狂了，有时老崔听到炸鱼的闷响，老崔会心惊肉跳。可老崔明白自己是没力气阻止这些的，老崔目前能做的就是守着这方湖，看着她一日日的面目全非或消瘦度日了。

　　老崔手里握着一块手表，那表在岁月的侵蚀下面目印上沧桑。老崔却视若珍宝，每日不离手的看护着，老崔有时会对着表老泪纵横。老崔记得几十年前自己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来到这里，风呜呜的刮着，老崔象只无头的苍蝇，又饥又渴又怕一起折磨着老崔。老崔看见了前面有微弱的灯光，老崔象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着急又谨慎的奔向那光亮。老崔来到屋前，开始仔细努力的在夜色里打量着周围，象一直饥饿机警的狼，用一切可能的视觉听觉味觉观察着一切。屋里传来时断时续的对话，间或伴着咳喘，老崔仔细听着，好像是一对男女。男的说：“毛她娘，跟我这些年苦了你了。”女的说：“老夫老妻的了，还说这些。没听老人说嘛，上辈子修了千年才能修得这辈子做夫妻。”男的想说什么，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女的紧张的问：“怎么样，孩他爹?”屋里好像是一阵慌乱。好像还有孩子被惊醒，惊吓所致的哭爹喊娘。老崔判断这是一户普通的人家，好像男的病的不轻，老崔感到了安全。老崔又在方圆观察转了一圈，老崔正在积聚勇气去敲那扇门，又饥又渴也不断催逼着他。又等了一会，那男的好像缓过气来，屋里的人似是专注着生病的男主人静了许多。老崔琢磨来琢磨去，觉得这家不会给自己带来危险，终于去敲了那扇门。

　　屋里传来女人惊慌的询问：“谁？”声音短促干脆。老崔不得不敛聚伪装出善意的声音说：“过路的，走迷路了，想讨口水喝。”屋里静了片刻，传来女人疑惑的声音：“我们这荒地野湖的，你怎么会跑这来了？”老崔尽量装出无辜和可怜：“大嫂，我以前来过这，我一朋友住这附近，可是天黑不知怎得就迷了路，看着你这有灯光就寻你这来了。大嫂，你是良善之家，行个方便吧，我都一天没吃东西了。”屋里传来了短暂的沉默，老崔想一定是那女的在征求男的意见。老崔耐心等待的同时，觉得不能放弃继续哀求的机会。于是就又说：“大嫂，我绝不是坏人，你放心。”老崔心里想，这年头好人坏人很难区分哟，被大家公认了几十年的好人，背地里阴笑着做了许多坏事，有的伪装好，甚至到死大家还认为他是好人，嘴就不是两片嘴皮吗。老崔想现在得可劲哀求，才能有生存的希望。屋里有脚步的声音奔门走来，老崔紧张激动的瑟缩发抖。门打开了，微弱的光线从屋里泻出来，借着微弱的灯光老崔看见站在自己面前一位三十多岁的妇人，她面容憔悴，眼含泪光，挽在脑后的髻散乱的展示此刻的心情。老崔说：“大嫂，给你添麻烦了。”那女的疑惑的打量着老崔。老崔衣衫破旧不整，头上还戴着顶破旧的帽子，眼神飘忽躲闪，甚至有点贼眉鼠眼。女的站在那犹疑不定，不知该不该放老崔进来。老崔觉得目前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侧身闪进屋来。边走边说：“大嫂，我饿坏了，给点吃的吧，救人一命，好人好报。”老崔甚至有点思维混乱，老崔求生的愿望不差。老崔进得屋来，开始象一只饿狼样四处逡巡，屋里的寒酸简陋令老崔始料不及，进门是一口黑乎乎的锅，旁边堆着些柴火，靠里墙的一张大床上，几双黑亮的眼睛瞪视着老崔。老崔看着凌乱的家，饥饿竟一下缓解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