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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代曲阜孔庙缘何会有“梁祝读书处”［2008年2月1日］ 明张岱《陶庵梦忆》卷二《孔庙桧》篇云： 己巳至曲阜，谒孔庙，买门者门以入，宫墙上有楼耸出，扁曰：“梁山伯祝英台读书处”，骇异之。 明代曲阜孔庙有“梁山伯祝英台读书处”，“骇异”的不仅是张岱，恐怕没有谁会认为这是事实。但张岱写的是游记，记叙的是自己的亲身经历，当时既已“骇异之”，说明记忆深刻，不可能误记；另一方面讲，我们也实在想不出张岱有什么理由去虚构或造假，因而学界一向把张岱所记认定为事实。 儒家推行礼教，素来严男女之大防。就梁祝传说看，祝英台女扮男装，混入男人行里读书已经为礼法所不容，况二人又以爱情为人生第一要义，因情而死，更是有悖圣人古训。梁祝这一对生死鸳鸯，其遗迹缘何会附会于儒家鼻祖的享祀之地，的确是一个难解之谜。 20世纪90年代以后，济宁地方学人就流传于当地的梁祝传说进行了广泛搜集，2003年10月27日，济宁市文物局在山东省济宁市微山县马坡乡举行了梁祝墓志碑出土仪式。他们的工作为我们揭开这个谜底提供了重要依据。 山东省济宁市有一个梁祝传说圈。提到以浙江宁波为中心和以江苏宜兴为中心的梁祝传说圈，大家都不陌生，但对山东济宁的梁祝传说圈则恐怕很少有人知道了。 济宁市微山县马坡乡有梁祝墓并祠，修于何时已无从查考，明代正德年间官方又重修，并勒石纪念。在微山县北部乡镇，梁祝传说流传甚广，当地村民以为马坡乡九曲村为祝英台祖籍所在，马坡村南旧村吴桥是梁山伯祖籍所在。该传说在济宁其他县市区如鱼台、任城、邹城等地也有流传，特别是在邹城市峄山镇有关梁祝的传说很多。峄山镇有村名曰两下店，据说梁祝求学途中曾住宿于该地，村子因此而得名；济宁一带的群众称梁祝求学即是在峄山，峄山有多处景观被附会为梁况遗迹，山上有梁祝读书洞、梁祝泉及梁祝求学旧址等。在济宁，除流传着与各地自然景观相联系的梁祝传说外，梁祝传说还以各种不同的曲艺形式被传唱，山东琴书《梁祝下山》在民间流传最广。曾在山东省曲艺团工作的琴书艺人邓九如喜唱《梁祝下山》，在汉城制作过唱片；山东琴书济宁南路传人杨芳红将《梁祝下山》视为祖传看家唱段。在山东琴书《梁祝下山》中讲述的梁祝传说，都是把山东济宁作为故事的发生地，唱词中多次提到济宁的一些地名，如峄山、泗河等等。 济宁一带流传的梁祝传说，不仅以口头艺术的形式流传于民间，相关文字记载也比较丰富。微山县马坡乡出土的明代正德年间的梁祝墓墓碑，较为完整地记录了当时流传的梁祝传说。梁祝墓墓碑出土后，山济宁市文物部门交由马坡乡政府保管，现存放于马坡乡政府。此外，《邹县志》、《峄山志》中有不少与梁祝传说相关的记载。关于马坡梁祝墓，康熙五十四年《邹县志》中载： 梁山伯祝英台墓，在城西六十里，吴桥地方有碑。 同治三年《峄山志》则提到“梁祝读书洞”、 “梁祝墓”、“梁祝泉”等多处梁祝遗迹： 梁祝读书洞，在至圣祠右。相传梁山伯、祝英台读书于此。万历十六年，知县王自谨于洞口大石南面勒“梁祝读书洞”五字。考之邹志，并未说明，惟云梁祝墓在邹城西六十里、马坡村西南隅、吴桥之侧…… 又云： 梁祝泉在梁祝读书洞右。泉侧石上刻“梁祝泉”三字。 《峄山志》中还记载了时人闫东山、陈云琴、颜崇东等在峄山为梁祝遗迹的题诗，其中，闫东山《题梁祝洞词并序》云： 峄山梁祝洞见于文集者不一。……又按《广舆记》，宜兴善卷洞中，亦有祝英台读书处，究之若假若真，无须深辨，聊题一词，以俟博识者：学同生，坟同死，梁祝足千古。笑问山灵，此事见真否？至今裙屐留装，雌雄莫辨，惹争羡，骏男痴女。究无据，何为清道山边，高封义忠墓，善卷洞中，亦有读书处?要信化蝶香魂，那分南北，便江浙，总教团聚。 闫东山在词中赞叹梁祝对爱情的执着，并针对宜兴也有祝英台读书处指出，如果相信魂能化蝶，体会梁祝真情，就不必去探究梁祝籍贯究竟是江北还是江南，反正梁祝总是能团聚于一起的。其态度之旷达，真让当今各地那些争抢文化资源的人汗颜。 在今人编辑的文字资料中，也多有关于峄山一带流传的梁祝传说的记载。《峄山新志》中记录了《梁祝闹五宝》、《“断桥”隔断梁祝情》等传说前篇讲梁祝获得参宝，师兄、师父吃后成仙；后篇讲梁山伯送祝英台下山，祝英台屡屡暗示自己是女儿身，梁山伯一直没有醒悟。《峄山志怪》中则记录了《梁祝读书洞》的传说，传说讲梁祝在峄山受吕洞宾之命斩杀妖怪，为民除害外，《峄山风情轶事》《鲁南民间文学作品荟萃》等也记载了流传于峄山一带的梁祝传说多则。 综上所述，无论是从民间口头采集的情况看，还是就文字记载而言，都能够说明在山东省济宁市存在着一个以微山县马坡乡为核心的梁祝传说圈。曲阜距离微山县马坡乡不足40公里，距梁祝传说流传极盛的峄山不到20公里，因此，曲阜有梁祝传说流传及有自然人文景观被附会到梁祝身上也就极为正常了。 济宁梁祝传说圈的存在，还只能说明梁祝传说有可能被附会于曲阜的自然人文景观，至于梁祝读书处缘何能见容于孔庙，还需要我们进一步考证。 微山县马坡乡明代梁祝墓墓碑的出土，对我们进一步揭开这个谜底有着重要帮助。碑文《梁山伯祝英台墓碑记》如下： ……迩来访诸故老，传闻：在昔济宁九曲村，祝君者，其家钜富，乡人呼为员外。见世之有子读书者，往往至贵，显耀门闾，独予无子，不贵其贵，而贵里胥之繁科，其如富何?膝下一女，名英台者，聪慧殊常。闻父咨叹不已，卒然变笄易服，冒为子弟，出试家人不认识；出试乡邻不认识。上白于亲，毕竟读书可振门风以谢亲忧。时值暮春，景物鲜明，从者负笈过吴桥数十里柳荫暂驻，不约而会邹邑西居梁大公之子，名山伯，动问契合，同诣峄山先生授业，昼则同窗，夜则同寝，三年衣不解，可谓笃信好学者。一日，英台思旷定省，言告归宁。倏经半载，山伯亦如英台之清，往拜其门。英台速整女仪出见，有类木兰将军者。山伯别来不一载，疾终于家，葬于吴桥迤东。西庄富室马郎亲迎至期，英台苦思：山伯君子，吾尝心许为婚，弟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以成室家之好。更适他姓，是异初心也。与其忘初而爱生，孰若舍生而取义，悲伤而死。少间，愁烟满室，飞鸟哀鸣，闻者惊骇。马郎旋车空归。乡党士妇，谓其令节，从葬山伯之墓，以遂生前之愿，天理人情之正也。越此岁久，松揪华表，为之寂然。俾一时之节义，为万世之湮没，仁人君子所不堪。矧惟我朝祖宗以来，端本源以正人心，崇节义以励天下。又得家相以之佐理，斯世斯民何其幸欤? 时南京工部右侍郎前督察院右副都御史，奉敕总督粮储新泰崔公讳文奎，道经顾兹废基，其心拳拳，施于不报之地，乃托阴阳训术鲍恭干，昔有功于张秋，以爵禄，近有功于阙里，书以奏名，授今兹托无用其心哉!载度载谋，四界竖以石，周围缭以垣，阜其冢，妥神有祠，出入有扉，守神祠有役。昔之不治者，今皆治之；昔之无有者，今皆有之。始于十年已亥冬，终于今岁丙子春。恭干将复公命，请廷麟具其事之本末，岁月先后，文诸石。不得已而言曰：土帝降衷不啬于人，惟人昏淫丧厥贞耳。独英台得地之正气，萃扶舆之倩淑，真心皎若日星，其节凛若秋霜，推之可以为忠，可以为孝，可以表千载之上，挽节义于千载之下。伊谁力欤?忠臣力也，忠臣谁欤?崔公谓也。不然，太史尝以忠臣烈女同传。并皆记之。 碑文大致可分为两个部分：第一部分概括讲述梁祝传说，第二部分讲述重修梁祝墓并祠的缘起。通过碑文，我们可以了解：当时流传于山东济宁的梁祝传说，除爱情主题外，还具有宣扬孝道的倾向。碑文中讲，祝父见“世之有子读书者，往往至贵”，而自己仅有一女，故“咨叹不已”。为了“振门风以谢亲忧”，祝英台“变笄易服，冒为子弟”，外出读书。就是说，祝英台外出读书是为了尽孝。因此，参与重修梁祝墓并祠的士大夫，从梁祝传说中看到的并不是一般人所理解的爱情，而是祝英台的事父至孝及对梁氏的矢一而终，“推之可以为忠，可以为孝”。因此，重修祝梁墓并祠得到了皇帝的恩准，也得到了不少社会名流的支持，邹城五十七代亚圣公孟元额就参与了此事。 就以上来看，明代曲阜孔庙有“梁山伯祝英台读书处”也就不足为怪了。一是当时济宁一带流传的梁祝传说的孝主题契合于儒家伦理；二是明代上层士大夫以为济宁一带流传的梁祝传说不仅无违于礼教，反而有助于教化，“推之可以为忠，可以为孝”。亚圣公既肯为梁祝竖碑立传，至圣庙为梁祝留一席之地也就不足为奇了。 另外，据说在川剧和流传于一些地方的鼓词中也讲梁祝读书的地点在尼山(孔子出生地，位于曲阜东南，距城区约25公里左右〖ZW)〗，又有东调《大双蝴蝶》云，仲尼办学，祝英台慕名前往跟圣人学习，甚至流传于西南少数民族彝族阿细人中的梁祝 传说也讲梁、祝是孔夫子的学生。由此看来，梁祝传说与孔子还有一些不解之缘，而这些与明朝“梁祝读书处”被附会到曲阜孔庙也大概不无关系。(陈金文：曲阜师范大学教授、民俗专业博士) 相关链接： ·全国六地携手为“梁祝”申遗 [2004年6月15日] ·唱响梁祝戏打好梁祝牌 ·微山县马坡乡马坡村重现明代梁祝墓碑［图］ ·《梁山伯与祝英台家在孔子故里》出版 ·《梁山伯与祝英台》邮票引出的话题 ·《梁山伯与祝英台》特种邮票在济宁首发 ·中国梁祝网文化网开通[2006年3月3日] ·梁祝故乡在何方[2006年5月29日] ·马坡一带“梁祝”传说地 梁祝马三家至今不通婚(图)[2006年6月9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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