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水北调像在人胸前开道口子[2006年12月10日星期日]

　　“这项工程跨越了中华文明最集中的中原地区，就像在一个人的胸前开了一道鲜红的口子。涉及的文物无论从价值还是数量上都远远超过三峡。”

　　将史无前例地连通中国的两大水系——长江和黄河
许多文物专家这样形容南水北调，这项工程跨越了中华文明最集中的中原地区。
据文物部门调查显示，南水北调中、东两线工程涉及文物共计919处，其中包括世界遗产遇真宫、国家级文物河北邢窑遗址、磁县北朝墓群等重要文物古迹。

　　“南方水多，北方水少，如有可能，借点水来也是可以的。”1952年10月30日，毛泽东的这句简单的话，便是中国最初南水北调的工程设想。自那时开始，南水北调工程开始了50多年的勘查和测量工作。2000年，南水北调工程总体格局定为西、中、东三条线路，分别从长江流域上、中、下游调水。其中西线迟至2010年规划动工。

　　中线工程总干渠从加坝扩容后的湖北丹江口水库陶岔首闸引水，沿规划线路开挖渠道输水，沿唐白河流域西侧过长江与淮河的分水岭方城垭口，经黄淮海平原西部边缘在郑州以西孤柏嘴处穿过黄河，进入海河流域后，线路先向西绕行，经焦作潞王坟，再基本沿京广铁路线西侧向北延伸，进入北京市的终点为团结湖。

　　东线工程利用江苏省江水北调工程，扩大规模，向北延伸。规划从江苏省扬州附近的长江干流三江营引水，利用京杭大运河以及与其平行的河道输水，连通洪泽湖、骆马湖、南四湖、东平湖，并作为调蓄水库，经泵站逐级提水进入东平湖后，分水两路，一路向北穿黄河后自流到天津；另一路向东经新辟的胶东地区输水干线接引黄济青渠道，向胶东地区供水。

　　因为南水北调工程穿越区域是中国古代人类世代居住地区，涉及的文物无论从价值还是数量上都远远超过三峡。与三峡工程相似，南水北调工程中文物保护与水利工程之间的矛盾将是一次艰难的博弈。

　　为深入了解南水北调工程文物保护真实情况，本报派出两名文字记者协同两名摄影记者，历时十天，兵分两路采访南水北调中线与东线的两线十点文物保护情况。

　　行程经湖北、河南、河北、江苏、山东五省的近20个县市，我们对其中的重要文物遗址保护情况进行了深入调查，并走访了当地各级文物保护部门及权威专家学者。我们力图以一种全景的视角、审慎的态度来展现这一史无前例的庞大工程的文物保护现状，希望我们的调查能为决策部门提供一些有益的资料。我们相信，在这场文明与水的南北大冲撞中，中国文物保护将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也将面临前所未有的机遇。

　　文物保护问题紧急凸现

　　在2004年4月召开的一次南水北调文物保护会议上，许多文物专家这样形容南水北调：这项工程跨越了中华文明最集中的中原地区，就像在一个人的胸前开了一道鲜红的口子。文物专家们在这次会议上普遍达成共识，由于南水北调工程穿越区域是中国古代人类世代居住的地区，因此涉及的文物无论从价值还是数量上都远远超过三峡。更有专家将南水北调沿线涉及的文物比作一部详尽记述了中华民族产生和发展的巨大完整的编年史。从古人类头骨化石到夏、商、楚、燕、齐鲁文化到中国历朝历代的重要文物古迹遗存，无不涉及。但是由于工程设计、周期以及经费等问题，文物保护问题凸现，留给文物保护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两个部门的两份报告

　　湖北省文化厅南水北调办公室依然挂着三峡办的招牌。副主任王风竹在接受记者采访前有些顾虑。2004年8月初，在北京召开的最近一次南水北调文物保护会议上确定了由水利部门掌握文物保护调查汇总权的原则。国家文物局只有最终审批权。这意味文物部门为南水北调所做的调查工作最终要上交给水利设计部门批复。

　　“我认为这恐怕是南水北调文物保护与三峡的最大不同了。”王风竹有些无奈地说。在主持南水北调文物保护前，他一直负责着三峡工程湖北段的文物保护工作。“三峡工程文物保护的汇总权在国家文物局，因此文物部门进行的一系列调查和行程报告交给上级文物主管部门批复核查就可以，然后按照国家文物法的规定向工程部门索要经费。但这次，我们对涉及的文物有多少该不该保护，不能完全说了算。尽管最终的审批权按照法律还在国家文物局，但我们的调查必须先得到工程设计部门长江水利委员会的通过。”

　　王风竹随后拿出四本厚厚的调查报告，摊开在桌子上。“这是我们在2003年完成的南水北调工程丹江库区淹没区域文物保护情况的调查报告。”王风竹说，“为这个报告，我们投入了200多万经费，按文物法这笔钱本来应该由工程部门支付，但直到现在工程部门还没定下来。我们只有自己先把钱垫上。时间不等人，即使现在就着手保护，我都不能保证有足够的时间完成这么大规模的抢救工作。”

　　看得出，这份文物保护调查报告对丹江库区即将被淹没区域的文物分布情况做了十分周密的调查。包括郧县、丹江口、武当山等重要文物保护地区，每处文物都通过表格标明了年代，大小，重要程度。显得十分专业。

　　“我这里还有一本调查报告，是这次工程的规划汇总方，长江水利委在1994到1997年自己做的。”王风竹说着拿出一本蓝色牛皮纸封面的调查报告，摊在桌面上叫我比较。仅从报告的厚度看，这份长江委几年前做出的文物调查报告确实不如文物部门自己的报告详细。

　　“问题就出现在这个报告上，”王风竹说，“长江委早在丹江口水库一期工程的时候便有一个自己的考古队，其实这个考古队的规模不大，主要人员只有两三位，但是他们可能觉得自己有这个力量完成南水北调文物情况的调查吧，从一开始就没和我们文物部门配合。如今，文物部门本着自己的职责完成了这个调查报告，交给他们审批，他们至今也没给答复。这现在是我最感苦恼的。道理很简单，他们不批复，我们的调查等于白做，而且时间不等人，再这么拖下去，文物抢救工作没有时间开展，这是最紧迫的问题。

　　“最主要的还是钱”

　　“其实，最主要的还是钱啊。”联系自己主持了十年之久的三峡工程文物保护，王风竹发出感慨，“三峡工程时候，由于汇总权在文物部门，我们直接拿着调查报告向工程部门要钱，工程部门没有权利质疑报告的合法性，但却采取划片的方式，想少出一些文物保护经费。为经费，文物部门与工程部门前前后后协调了几年时间，最后争取了十几亿的经费，十分不容易。但是南水北调留给文物保护的时间太少，我们要是再等上几年，丹江水库一淹，经费到了也没用了。”

　　　由于经费和规划的问题，王风竹对自己以前的工作显得有些泄气。有一段时间，他几乎每天都跑到长江委问调查报告的事情，但至今仍无结果。按照文物部门调查报告的预算，丹江库区湖北段的文物保护的经费有4亿多。“钱的问题不是不可以商量，”王风竹说，“这个预算只是按照文物保护的基本情况制定的。文物保护工作是有弹性的。比如有的墓葬预计挖10几米，但几米就解决问题了，有的预计没有那么重要，但挖开却很重要。我们希望在协商的基础上确定保护经费的问题。其实这件事很简单，长江委既然有自己的专家，可以和我们一起到库区按调查报告一处处核实。然后大家一同协商，但现在的问题是，他们根本不理我们。”

　　决策程序使效率降低

　　就此情况，记者询问了长江委南水北调文物工作的主要负责人林春，林春表示，三峡工程与南水北调工程文物保护共同存在的一个问题是决策程序的问题。哪个部门负责什么，究竟遵循什么程序有时候不大明确，造成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使效率降低。

　　2004年4月，国家文物局局长单霁翔对南水北调中线地区的文物保护情况进行了视察。
此后不久，国务院南水北调办公室副主任李铁军也来到河南湖北等地对重点文物区域进行了考察。但是，国务院南水北调办公室并不想向媒体透露此次考察的结果，并表示自己只是负责南水北调工程四部委的一个协调部门，婉言谢绝了记者的采访要求。国家文物局对记者提出的采访要求也没有明确答复。

　　■ 拓展阅读 两线文物保护十问
武当山：遇真宫能否浮出水面？
丹江口：均州净乐宫能否完美重建？
淅川：下寺龙城能否揭开楚都之谜？
河北临城：邢窑遗址能否避开渠道？
河北磁县：北朝墓群如何抢救开掘？
扬州：大运河的历史如何挽回？
淮安：明代第一陵如何摆脱水患威胁？
临清：钞关遗址如何完身而退？
北京：开掘中遭遇未知文物？
郧阳：古墓保护支票什么时候到来？

　　■ 名词解释 两线十点
　　“两线”，指南水北调工程中的东线与中线。东线从长江下游扬州抽引长江水，出东平湖后分两路输水：一路向北，在位山附近经隧洞穿过黄河；另一路向东，通过胶东地区输水干线经济南输水到烟台、威海。中线从丹江口沿唐白河流域西侧，过长江流域与淮河流域的分水岭方城垭口后，经黄淮海平原西部边缘，在郑州以西孤柏嘴处穿过黄河，继续沿京广铁路西侧北上，自流到北京、天津。
　　“十点”，指东线与中线沿途的十个文物遗迹，其中包括东线的江苏扬州、淮安与山东临清，中线包括湖北丹江口、均县、郧县，河南浙川，河北临城，北京。各地的重点文物遗迹如下：
扬州 京杭大运河古邗沟河段、明代盂城驿、镇国寺塔
淮安 明祖陵镇、明祖陵、河下古镇
临清 运河钞关、舍利宝塔、鳌头矶、东平湖
武当山 遇真宫
均县 净乐宫
淅川 春秋楚墓群
磁县 北朝墓群
临城 邢窑古迹 (完)
　　　　　
　相关链接：
　　·中国最大的城中湖淤积严重［2005年10月8日］
　　·白岩松:就南水北调问题六问张基尧[2005年10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