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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策》杂志:淮海经济区系列述评之尴尬的淮海[2006年3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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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处东部沿海缘何没有成为人们想象中的经济隆起带?”当步履沉重的淮海经济区侧身回望时,一串长长的问号叠加成淮海20年的背影。3月15日,一度声名显赫的“中国最早的区域性经济合作组织”———淮海经济区将以一种怎样复杂的心态迎来20周年华诞?
  疑问的背后是淮海经济区难以释怀的隐痛。20年前,最初的15个成员地市怀揣着板块隆起的梦想聚集到淮海经济区的大旗下,20年后,当开启香槟之时,淮海经济区这个大家庭的20个“兄弟”都别有一番尴尬滋味:在长三角和环渤海南北两个经济隆起带之间,淮海经济区已被挤压成一个明显的经济“断裂带”。
  在当今的中国区域经济版图上,长三角、珠三角和环渤海无疑已成为三颗耀眼的明珠,那么,同样地处东部沿海的淮海经济区为何陷入了无人喝彩的尴尬境地?
  区位高地与经济峡谷
  没有谁会怀疑淮海经济区存在的价值。
  1984年深秋,著名经济学家于光远正在南昌参加一个经济研讨会,殊不知,远在千里之外的徐州,时任市委书记孙家正和市长何赋硕,正在谋划联名写信邀请于光远会后亲临彭城,就徐州经济如何从低谷中隆起把脉问诊。尽管于光远最后未能成行,但答应适当时候在北京组织一次由淮海区域内地市参加的会议。1986年1月20日,“关于淮海经济区发展战略研讨会”在北京如期召开。会上,在于光远的倡导下,决定成立“淮海经济区”,并设立一个组织联络的常设机构,每年的市长(专员)联席会议由经济区成员地市轮流坐庄。当年的3月15日,苏鲁豫皖接壤地区的15个地市的市长(专员)
聚首徐州,自此,一个跨省横向联合的经济区宣告成立。
  其实,淮海经济区的破蛹而出并非一时心血来潮。在徐州师范大学城市与环境学院院长朱传耿看来,淮海经济区的横向联合至少有三个一致性:自然资源的一致性,四省接壤地区都有煤炭资源,地理上都是黄淮平原的一部分;人文积淀的一致性,风俗习惯、文化认同感都是相近的;产业结构的一致性,都是建立在自然资源基础上的资源加工型产业,有合作的平台。用淮海发展研究院副院长沈正平教授的话说,一个大的经济区要具备两个基本条件,即中心城市和出海口,而淮海经济区恰好有区域中心城市徐州和连云港、日照两个天然深水良港。
  同样,谁也不会小视淮海经济区独特的区位优势。
  淮海经济区位于亚欧大陆桥东部桥头堡区域,北接齐鲁、南连江淮、东濒黄海、西临中原,在全国经济总格局中占有重要位置。在中国区域经济板块中,淮海经济区处于东部沿海的“脐部”地带,南接长三角,北连环渤海,并面向大海背靠中原,承担着中国经济东靠西移的“接力站”和“二传手”的重任。
  按照中国科学院院士陆大道的研究,中国的经济版图是一个“π”型的格局,上面的“一横”是沿海地区,右边的“一勾”是沿长江流域,而左边的“一撇”则恰恰在以淮海经济区为东端的陇海—兰新沿线,其中两个结合点分别是上海和连云港。欧亚大陆桥号称“中国的金腰带”,淮海经济区正好是沿海和沿桥的结合部,具备经济隆起的良好区位。
  然而,区位的高地却沦为当今经济的峡谷。放眼望去,在东部沿海3个最发达的经济区中间,有一个明显的经济“断裂带”,那就是几乎被外界遗忘了的淮海经济区。
  “20年后,站在淮海经济区向南北两边看,我们望尘莫及啊!”淮海经济区的“元老”级人物何赋硕感慨道。
  淮海塌陷了。
  淮海经济区土地面积17.8万平方公里,人口1.22亿,分别占全国土地面积的1.86%和总人口的9.4%,然而生产总值却只占全国的7.4%,人均生产总值只占东部发达地区的30%左右。也就是说,虽地处东部沿海,却尚不具备东部地区外向型经济的主要特征。
  按说,淮海经济区位于长三角和环渤海两个经济发达区域的结点要津位置,本应受两大区域经济板块的辐射带动,但实际上却成为两大发达地区的“断裂带”。淮海的塌陷,令长三角和环渤海湾两大区域中间出现巨大落差。
  2004年,淮海经济区的地区生产总值为10075亿元,人均生产总值为1000美元,而长三角的地区生产总值达到了28775亿元,占全国20.2%,人均生产总值达到了3677美元;环渤海的地区生产总值达到了3.8万亿元,占全国的28.2%,人均生产总值也超过3000美元。
  1992年,新欧亚大陆桥正式开通,淮海经济区的成员地市一度欢呼雀跃,纷纷打出“桥牌”。然而,十几年过去了,这个关键的“一撇”恰恰成了这个“π”最短、辐射能力最弱的一线,用朱传耿的话说,“金腰带”变成了“铁腰带”。
  淮海真的“区老珠黄”了吗?

 
 政策的“女儿区”
  淮海的塌陷似乎并不使人感到意外。
  “这么多年来,淮海经济区没有出现想象中的低谷隆起,是有其政策背景的,国家在区域政策上没有倾斜,也不是国家发展战略上的重点,淮海成为了区域政策的‘盲区’。”沈正平点到了淮海经济区的痛处。
  沈正平认为,改革开放以来,区域经济的发展跟国家的区域政策是密切相关的。在改革开放初期,主要是开放政策,从上个世纪80年代的珠三角到90年代的浦东开发开放,2005年又提出天津滨海新区,基本上是10年左右从南向北推进的过程。从东部沿海来看,国家的区域政策没有倾斜到淮海经济区。也就是说,国家区域经济的梯度政策是沿海、沿江的产业政策推动,以徐州为中心的淮海经济区享受不到国家的政策支持,依靠自身的力量向前推进,步履维艰。
  尽管在国家的“九五”和“十五”计划中都提到了陇海—兰新经济带,但往往是侧重于西部地区,地处陇海线东部的淮海经济区在具体实施的时候就没有了政策支持,完全虚化了。不像珠三角有特区,长三角有浦东,环渤海有天津滨海新区,而淮海经济区没有抓手。
  “淮海经济区是新欧亚大陆桥的龙头,而如今这个龙头都没有昂起来,龙身和龙尾会舞起来吗?”朱传耿发出这样的质问。
  淮海经济区之所以未能进入国家区域政策的视野,在朱传耿看来,是因为国家层面还没有认识到淮海发展的重大意义。他分析,以上海为龙头的长江经济带只到四川就结束了。但是从淮海经济区一直可以直达中亚、俄罗斯和东欧、西欧,比长江的经济腹地要深远得多。如果国家还不重视这一地区的话,东部沿海经济区就不能够一体化。换言之,淮海经济区的发展既影响到东部沿海深层次开放,又影响到中国东中西的区域经济联动。
  隐痛远不止国家的区域政策“盲区”,淮海经济区20个成员市在所属省份,也备受冷落。
  淮海经济区正好处于苏鲁豫皖四省的欠发达地区,苏北、鲁南、皖北、豫东四大板块都是欠发达板块,而在淮海经济区内部,整体上经济发展又分为两种水平类型:东部高于西部,苏北高于皖北,鲁南高于豫东,东部两个板块属于沿海经济带,西部两个板块是中部经济带。受区域发展非均衡理论的影响,从淮海经济区内部来看,四省都没有把这块边缘地区作为发展的重点,是一个政策的“女儿地区”。从四个省的发展重点来看:江苏的重点是沿江和苏南,苏北成了江苏省的一个薄弱地区;山东的重点是胶济铁路沿线,从济南到青岛形成了“济南都市圈”和胶东半岛城市群,鲁西南被边缘化;安徽的重点是合肥和皖江沿线;河南的重点是以郑州为中心的中原城市群,开封虽然是其中之一,但始终处在郑州的阴影之下。
  沈正平认为,这样一来,淮海经济区既是国家的政策边缘地区,在各个省内又是政策的边缘地区,双重边缘化的“叠加”,累积成淮海经济区的“政策塌陷”。
  还应该看到,淮海经济区地处东部沿海地带欠发达地区,既得南北过渡之利,又负南北夹击的重压。受区域极化效应的影响,大量的经济要素及发展机遇流向了发达的长三角和环渤海。安徽省政府研究室主任吴克明认为,长三角和环渤海经济区已经形成强大的实力和对周边的吸引力,它们之间的竞争不断加剧,从而在一定程度上不断挤占其他地区的发展资源和空间。以江苏为例,从2003年开始,江苏省提出“加快沿江开发,建立制造业基地”战略,制定了一系列倾斜政策,形成苏南、沿江地区对淮海地区资源强大的吸引力,不仅自然资源向苏南、沿江集聚,而且资金和人力资源也向苏南、沿江集聚,使苏北地区经济发展受到一定的制约。
  在双重边缘化的“叠加”和两大经济区域板块的挤压下,淮海经济区陷入了一个“经济峡谷”的尴尬境地。

  
区域“发动机”的缺失
  淮海的沉寂,徐州和连云港难推其咎。
  在淮海经济区,徐州一直以“老大”自居。尽管近几年济宁磨刀霍霍,觊觎淮海第一把交椅已久,但是徐州“淮海王”的地位仍无人能够撼动。可问题是,徐州能担起这个重任吗?从空间位置来看,徐州处于空间上的几何中心,徐州到皖豫苏鲁四省省会城市合肥、郑州、南京、济南都是350公里左右,此外,连南接北、贯穿东西的交通枢纽区位,也强化了徐州作为几何中心的地位;再从徐州2500年的历史文化以及与周边城市的长期关系来看,徐州也具备中心城市的条件。
  然而,徐州还称不上淮海的“发动机”。
  从综合经济实力和辐射能力来看,徐州还不能够担当起辐射淮海经济区范围的重任。徐州的辐射半径只能达到100公里范围内。
  在任何一个经济区内,中心城市的“发动机”不可或缺,就像上海之于长三角,北京之于环渤海,广州之于珠三角。就淮海经济区而言,徐州远不如北京、上海、广州等特大型城市的体量和辐射能极大。用徐州市发改委副主任赵军的话说,中心城市和区域经济的发展是一种互动的关系,中心城市强大,可以辐射带动周边发展,反过来,经济腹地也可以支撑中心城市发展。而目前的淮海,恰恰是两个问题同时存在:一个是中心城市不强,另一个是区域经济发展水平不高。由于区域内没有形成具有核心竞争力的中心城市,除了徐州、济宁两市2004年地区生产总值和财政收入实现“双超”(生产总值超1000亿元,财政收入超100亿元)以外,多数城市经济仍欠发达。
  显然,徐州以一个地级市的身份出任20个城市的“老大”,也勉为其难。
  撇开其他较为发达的经济区域不论,就在新欧亚大陆桥的经济区内,徐州的身份也极其尴尬。以新欧亚大陆桥为轴线,在沿桥地区串起了若干个经济区,如以徐州为中心的淮海经济区,以郑州为中心的中原经济区,以西安为中心的关中经济区,以兰州为中心的西北经济区,以乌鲁木齐为中心的西部经济区。然而,在这个5个“中心”中,只有徐州是个地市级城市,其余4个都是省会城市。徐州在目前的行政区划下,仅仅靠一个地级市的身份来调动资源,其财力和能力相当有限,它的跨越式发展异常艰难,更多的还是按照一种正常的逻辑发展。这样一来,徐州在淮海经济区内注定了难以领袖群伦。
  港口是一个经济区最大的特色和优势所在,但港口并不一定相应带来经济区的繁荣。连云港就是一个鲜活的例证。
  连云港作为中国首批14个沿海开放城市和新欧亚大陆桥的东桥头堡,本应成为一个活力四射的城市,然而,根据中国经济改革研究基金会国欧城市竞争力研究院公布的“2004年中国沿海开放14+4城市竞争力评估报告”显示,连云港城市综合竞争力排在14+4沿海开放城市第15位,竞争力属次弱级。与同为14个沿海开放城市的青岛比,2005年,青岛地区生产总值突破2500亿元,连云港为454亿元,青岛是连云港的5.5倍多。就是在江苏13个地级城市经济实力排名中,连云港也是靠后的位置,仅高于盐城、宿迁和淮安,列全省第10位。
  连云港的长期低迷,使得江苏叫了多年的“徐连东陇海产业带”一直徒有虚名,连云港的经济发展速度低于苏北的平均水平,也使得淮海经济区内的城市难以沐浴来自海洋的恩泽。
  在此背景下,缺少区域“发动机”的淮海,只有把区域隆起的希望寄予奇迹的出现(张道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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