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说法]惊梦：沛县债务人讨要债务案[2004年10月11日]
　　 主持人(张绍刚)：各位好，这里是《今日说法》，欢迎您进入我们今天的节目。我们今天请到演播室的嘉宾是中国政法大学的陈桂明教授。在江苏省沛县的张家镇有一户姓杨的人家，一家几口在当地也都算是老实本分。有一天突然有五个彪形大汉膀大腰圆闯到他们家，提出来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要求，从此之后这个杨家的噩梦就算是正式开始。
　　 杨明新是江苏省沛县张家镇的居民，丈夫在镇上做零工，每天大部分时间都是她一个在家照顾老人和孩子，虽然生活不富裕但还算安稳。2002年5月10日晚上，杨明新的家里突然闯进了5位不速之客，她的噩梦就从这天开始了。
　　 门外站着的5名膀大腰圆的男子都剃着光头，有的还刻着文身，进门以后面色阴沉，像凶神一样围住了杨明新，这情形一时让她联想起了古代的强盗。丈夫又不在家，从没见识过这种场面的杨明新顿时慌了神儿。
　　 这几个人说，他们是替一个叫姜敦太的人讨要1万元欠款。提起姜敦太，杨明新回忆起来，这个人前几年曾和丈夫严思学一起合伙做过甜菜生意，当时说好每人拿出1万元作为入股的股金。姜敦太那1万元交到了丈夫手里，可是后来由于生意赔了钱，姜敦太却不承认入股了，反说那1万元是自己借给杨家的，一直缠着杨家索要那笔钱，后来还告到了法院。尽管法院最后判决1万元是入股的股金，可没想到姜敦太竟派了几个彪形大汉上门来讨债了。
　　 临走时，这伙人还丢下了几句威胁的话。当晚杨明新把事情告诉了丈夫严思学，严思学认为也许这几个人只是吓唬吓唬而已，也没当成事。可是几天之后，5月12日相同的一幕又再次上演，5个人在工地上又找到了严思学。这几个人的装扮和凶狠的模样把在场的工人们都吓了一跳，而且看架势如果不给钱就要动手打人。
　　 工人们见状不对，连忙上前劝说好不容易把这几个人打发走了。严思学回家跟妻子说了这事，他们非常担心这伙人会再上门纠缠。没想到几天以后，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在5月15日那天晚上，还是这伙人，又第二次来到杨家。当时家里只有杨明新陪着年迈的公公，和十几岁的孩子。几个人把杨明新团团围住，还是威胁着要钱。
　　 原来，屡次讨要没有结果，这伙人急了，这天晚上又来到杨家。见势不妙，杨明新推开众人想要往外跑，这时一个穿花半截袖的人上来一拳打在她的肋骨上，杨明新站立不稳栽倒在地。外屋的声音惊动了屋内杨明新80岁的公公，他闻声出来看见儿媳跌坐在地上又气又急，上去和这些人理论，却被一个人一脚踢倒在地上，当时就不能动了。
　　 这吵闹声也惊动了周围的邻居，大家赶过来想看个究竟，看见5个人正围着杨明新一顿乱打。邻居们急忙拨打了110，派出所接到报案后，公安人员迅速赶到，将肇事的5个人当场抓获。
　　 经公安人员审理查明，到杨家讨债的这几个人，领头的叫卜兆辉、邢文涛，都是沛县当地人，他们是受姜敦太委托来严家要债的，姜敦太答应他们事成后给以5000元的酬劳。这5个人一般都没有正当职业，采取了威胁谩骂跟殴打恐吓的方式，严重地侵犯了他人的人身权利。
　　 警方还调查到，这5个讨债人都是当地的无业游民，他们纠结成一个小团伙，逐渐以讨债为业，通常采用威胁恐吓的方法替人讨债收取报酬。从前年至今，他们共讨债10余起，抽取40%到50%不等的提成，所受金额从几千到上万元不等，去杨家要债并不是他们第一次作案。
　　 警方还调查到，在沛县像严思学一样深受逼债之苦的还有其他的八九户人家。住在黄庙的刘勇王书侠夫妇就是有过类似的经历，他们家欠了几千元的债务，也有过卜兆军等5人上门讨债的困扰。虽然事情过去了1年，他们仍然是心有余悸，至今还记得那天的情景。刘勇说，当时几个人气势汹汹地找上门，威胁说如果3天之内凑不齐钱，就绑架他们的孩子。
　　 王家和杨家的遭遇如出一辙。不同的是，王书侠住校的儿子也受到了恐吓。这一天，儿子突然打来电话，说学校里来了几个人缠上了他，让他催父母尽快还钱，不然的话那些人不会让自己好受。惊恐不安的王书侠吓得病倒在床上，一连几天饭都吃不下去。
　　 听说讨债人找到儿子那里，王书侠夫妻俩真是吓坏了，从那以后，大白天也要关着家门。
　　 事实上，当地的村民包括债务人都认为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几乎每家被这些人骚扰之后，都可以用心惊肉跳来形容。噩梦的阴影更是长时间难以趋散。
　　 2002年，沛县检察院将卜兆辉等5人批准逮捕，并向沛县法院提起公诉。经审理，法院认为被告人他们的行为属于受他人雇佣，采用暴力或以暴力相威胁多次向债务人讨要债务，被告人的行为已经触犯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293条第3款的规定，应当以寻衅滋事罪追究被告人的刑事责任。2003年1月，沛县人民法院作出判决，以寻衅滋事罪判处卜兆辉等人有期徒刑1年至几个月不等。
　　 上门讨债闹得鸡犬不宁的5个人与当地的居民都无怨无仇，拿他们的话说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那么雇佣他们的都是些什么人，什么人要用这种方法来讨债呢？我们了解到，想通过这种方法解决问题的人不在少数。
　　 几经周折，记者找到了曾雇佣邢文涛等人讨债的刘广勤夫妇。他们是镇上一个小饲料店的店主。据他们讲，几年来别人欠他们的饲料款达到13万元，却一直收不回来，现在儿子结婚连盖房子的钱都没有了。他们说欠款要不回来，小店正常的经营都已经很难维持，雇人讨债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可是这么多年，他们难道没有想过通过其他途径解决问题吗？
找职业讨债人讨债不但违法，而且还1分钱都没有拿回来，到底该怎么要回这笔欠款呢？刘广勤夫妇俩感到有些困惑。
　　 主持人：公安人员赶到现场之后算是给杨家解了围。我们现在来做一种想像，假设真的我们和别人有了债权和债务上的纠纷，能不能找一拨人去找欠钱的人要钱？
　　 陈桂明(中国政法大学教授)：从民事法律上来讲，委托其他人去讨要债务也是合法的，是一种委托行为。问题就在于采取什么样的方式去讨要债务。也就是说，即使这个债务是存在的是合法的是真实的，也不能采取不合法的手段来进行讨要。如果采取恐吓、暴力这种行为来讨要债务的话，就是一种违法的行为甚至是一种犯罪的行为。
　　 主持人：当地人是把这些为了赚钱专门替人讨债的团伙叫做职业讨债人。现在因为他们的这种行为已经受到了刑事上的处罚，但是以前好像有专门的职业讨债公司。目前，我们国家的法律上到底有没有明确地描述他们？
　　 陈桂明：职业讨债人以及讨债公司的讨债方式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多数都是一些恐吓、暴力，类似黑社会的做法，法律是禁止的。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公安部和工商总局在1995年曾经也有一个规定，禁止注册登记讨债公司。我们国家目前的法制状况、经济秩序，如果允许注册登记讨债公司这种组织，可能会出现违法隐患。但是在国外有专门的讨债公司，他们实际在从事讨要债务的行为，一定是控制在合法的范围之内。
　　 主持人：现在谁都知道欠人钱的人好像腰板特别硬，很难把钱从口袋里再掏出来，所以刘广勤夫妇找了一个最简便的方法，找职业讨债人让他们来要钱。
　　 陈桂明：债权人觉得采取法律手段解决问题非常麻烦，费时间还要交诉讼费，而且结果还不确定，这就迫使他会采取其他的方式来追讨债务。但是债权人去雇佣不法讨债人来进行讨债，对债权人来说冒了法律上很大的风险，因为这些人本身是采取不合法的手段来进行讨要，除了恐吓之外，很可能有一些暴力犯罪行为，这种犯罪行为刑事责任直接的承担者是讨要的人。但是跟雇佣者之间的关系很难说得清楚的，委托人本身也有可能成为追究刑事责任的主体，要承担法律上责任，甚至会变成犯罪的共犯。
　　 主持人：所以现在就有一个困境，一方面对欠债的人不能用暴力相威胁，不能由这些专门的讨债人和讨债公司去跟他们要钱，另外一方面债权人也很可怜，他借出自己家的钱，现在却要不回来。
　　 陈桂明：我个人的建议就是，还是应当采取合法的途径和手段来进行。比如在诉讼之前，可以去聘请专业的律师来进行讨要，专业的律师都是很有经验的，他完全可以把这种行为方式控制在法律允许的范围之内来进行。如果一旦不行的话，律师他还可以代理进行诉讼。为了避免出现讨债公司、职业讨债人现象，我们在法律上也是需要完善和健全，要通过完善司法这样的方式去保护债权人的利益。
　　 主持人：现在的经济活动越来越多，越来越复杂，所以人和人之间，或者公司和公司之间的借贷关系也会越来越多，虽然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债权人可以用各种各样的方法去向别人要钱，但是在讨要的过程当中，有一条底线，那就是法律。无论我们采取什么样的方法都不可以超越这条底线，否则很有可能钱没要回来，但是新的麻烦产生了一大堆。感谢您收看今天的节目。(李力、朱明）